我沉默了一下说:“姨,我想请你帮个忙,好吗?”
姨说:“说吧,有什么事。只要姨能帮得上。”
“你帮我去市面上看看,猴头菇好卖么?”我说:“关键是价格啊。有消息就赶快给我电话。”我话机的号码报给了姨。姨大概还没起床,我听到话筒里传来她拉开床头柜,一阵悉悉索索找着纸笔的声音。
挂了电话,我站在柳小妹的房里,闻着她房间里流溢的淡淡的清香,我想起了白灵,想起三天前我和她躺在姨温柔的床上,我的身体开始膨胀。
人就是这样,如果一直没有拥有,拥有的**怎么也不会强烈。比如**,一个处子,如果没有尝试到个中滋味,任人怎么鼓噪,也只是淡然一笑。而一旦有了一次,就会如决堤的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倘若三日没有**,内心就会有万千蚂蚁啮心一般的难熬。我和白灵那一刻的消魂,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断送了处男的日子,本该就值得庆贺。人对自己最美丽的时刻都刻骨铭心。我想象着白灵的身体,想象着她白皙丰润的大腿,想象着她小巧湿润的唇,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点亮油灯,我环顾着柳小妹小小的闺房,温馨中隐隐流露出无比的诱惑。少女的房间总是神秘的,神秘得让人浮想联翩。
窗外夜风掠过,婆娑的树叶让人心里陡生凄凉。
我长叹口气拉开门,柳小妹静静的站在那里,见我出来,接过我手里的灯,低着头一言不发把我送入了我的房里。
她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回过头说:“晚上注意盖被子。山里夜凉,比不得城里。你们城里盖毛巾,我们就要盖棉被。你们城里盖棉被,我们还是盖棉被。”她嘻嘻笑着:“身体好的可以不盖被子。”
“怎么?你想家了?”
我摇摇头。我的父亲,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了,对于我这次来,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要对得起人!”
那是一句多么朴实的话啊,没半点矫情。
“那你是怎么了?”柳小妹收住了脚步,靠在我的门边歪着头看着我。
“我没事的。”我说,又叹了口气。
“慢慢就会好的。”柳小妹说:“你早点休息吧。”
“我们聊聊吧。”我说,自己在床上坐了下来,指了指靠在书桌边的一张椅子说。
“聊什么呢?”小妹说:“我们乡下人可能会与你聊不来的哦。”她嘻嘻笑着:“别说我们没共同语言哦。”
我摆摆手:“说那里话啊,我的祖先也是乡下人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我问。
“家里蹲大学!”小妹开我的玩笑。
我一下子还没听明白,我说:“你还出过国读书啊?”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中国好像没有加里敦大学这个名字。
小妹大笑了起来:“傻啊你!”她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把我们的关系拉近了许多。“我高中没读完呢。乡里需要人,可上边没人愿意来。我爹就硬要我来了。我那年就要高考了,也许参加了高考,我的命运会有改变。可现在,我也就只有在农古乡呆一辈子了。”小妹说着就忧伤了,我看着她一脸的落寞,心也跟着悲凉起来。
我说:“那也不一定!你看我,不是也来了吗?”
“你是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远走高飞了。”
“是吗?我郁飞上面没人做官,下面没人有钱。我镀什么金啊,金来镀我还差不多。”我打着哈哈,抽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我现在真他妈恨我的领导,给我什么小鞋不好?要给我这个小鞋?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幸福啊,这个小鞋葬送了我一生全部的幸福。
“那你看来要在农古呆一辈子咯?”小妹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我见过象你这样的干部好几个了,都是你这个口气,可最后,还不是一个也没留下来!”
“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很诚恳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妹笑了起来:“其实你来你走都是很自然的事。你走正常,不走也正常。可是要在我们农古呆一辈子,可不是说话那么容易的哦。”
“适应了就好。”我自己安慰着自己。
“那把钥匙就放你哪儿吧,你电话多。”小妹叉开了话题。
我说:“那怎么行呢。”我忙着把钥匙递给她。
小妹看了我一眼说:“没事啊,反正我晚上不住这里。”她没接我的钥匙,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躺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闪着晕黄的光芒,寂寞如水一般漫过我的身体。
早在很久以前,好象有过孤独的过程。但总是没有印象,没有刻骨铭心的感觉,总认为孤独可以排遣,可以消化。
直到现在,才体会到孤独是那样的钻心透肺,让人无可逃遁,无法逃遁,只能任由孤独在身边疯狂蔓延,直到把自己淹没为止。
孤独是一杯老酒,能沟起对故乡的思念,对父母的歉疚,对子女的牵挂。
孤独不让人流泪,不让人高歌,孤独如藤,紧紧缠绕每一根神经。
孤独是一个人禹禹独步,一个人看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人缩在一隅想着心事。
孤独让人无可适从,让人走投无路,让人总想找一个理由放纵自己。
经营孤独,就是经营一方风景,经营一片让自己不沉沦的理由。
我漫无目的想着心事,想着姨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想着白灵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想着小妹也缩在小小的被窝里,我的眼泪很不合适地流了出来。
14 政府老板
农古乡政府发出信息:乡政府大量收购猴头菇。价格从三元一斤到五元不等。要求必须新鲜。收购地点在乡政府食堂。特别注明:现款现货。
一天的时间,食堂的地面就堆满了猴头菇。小妹忙着给乡民们过称,乡财政所的老赵一脸的笑,叼着烟卷给乡民们付钱。乡政府人声鼎沸,小小的地方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柳汉来看过几次,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郝乡长也来过,与乡民们打着招呼,散着卷烟,把双手背在背后,一路见人就点头。郝强下午才过来,一来就脱了警服给小妹打着下手。
我坐在小妹的房子里,边抽着烟边打着电话。
我问:“姨,你到哪里了啊?”
姨说:“你催什么啊,晚上一定到的。你那钱我给你带来了,要不了这么多吧?”
我说:“君子出门带重粮呢。”
姨挂了电话。我出门就看见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提着各样的篮子,装着我要收购的菇子,;脸上绽开着开心的笑而来。大姑娘小媳妇都知道这是我带头做的事,我是乡政府新来的秘书,大城市来的。每个从我面前经过的人脸上都是敬畏和仰慕,大姑娘的眼睛含羞带娇瞄着我,小媳妇直勾勾地盯我看,老汉们都是忙着给我递烟卷,张着大嘴打着哈哈。我听到最受用的一句话就是,别看郁秘书年纪不大,可是想着农古人的呢!
食堂里老王头今天也不走了,开始给我做饭,我对老王说:“多做点,大家辛苦了。饭一定要吃饱。”
老王头忙不迭地弯着腰:“秘书你吩咐就是!”
我说:“晚上还得麻烦你,车要来装货,司机要吃点东西。你就搞猴头菇炖野鸡。”
“按您的吩咐,我这就去准备。”
老王头家里是第一个来卖猴头菇的,他老婆子和儿媳妇天刚亮就来了,卖了百多斤,拿了四百来块钱。这些钱在他儿媳妇手里都要箍出水来了,儿媳妇那一脸的激动,那一脸的红晕让我感觉特别的美。
收购猴头菇的钱都是乡财政的。我跟乡政府签了合同,这些钱是我借的,收购的行为是我个人行为,与乡政府没任何关系。乡政府给我人力支援,给我一切他们能做得到的帮助。我以乡政府的名义成立一家公司,全称农古乡农产品贸易公司。这个公司是我们办公会议上口头上成立的,形成了一个会议纪要。但公司没有任何的工商营业执照,按照现在来讲就是个皮包公司,借的钱都是乡里要发的教师工资和乡干部的工资。
这一切要感谢柳汉,是他的力排众议,才使我的收购顺利进行。
还要感谢小妹,是她在他父亲面前给我说了很多的好话,才使柳汉下了决心。
其实我不打无把握之仗。我姨的一个电话让我兴奋了一天,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帮我跑了几个地方,有酒店,有市场,更有外贸公司。
晚上三点多钟,我听到外面的车喇叭声,我冲出门,看见姨一身疲惫从车里下来。我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说:“蒋伶俐同志,辛苦了。农古乡人民欢迎你!”
姨很虚弱地笑了笑说:“你这地方也真远啊。幸亏司机还认路,我一路云山雾罩的,找不到北啦。” 车喇叭声把柳小妹也叫了起来,她双眼惺忪,看到我姨,神情有些不自然。
随即很多房间都亮起了灯。四处角落里有人走出来,都是我的乡民们。他们没有回去,他们知道我今夜要装车的。他们挨了一夜的冷风,默默地等待着装货的车到来。没有人要他们装车,也没有人要求他们在这夜风寒冷的晚上枯坐等待。
我感动得有些眼红,我已经很久不感动了!
没有人说话,有人去打开了车厢,从里面把漂亮的白色塑料箱子拿了下来,在一堆刚刚燃起的熊熊篝火边,乡民们认真而细致地把猴头菇装进箱子里。
我把姨带进我的房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我说:“姨,没问题吧?”
姨说:“你就放心吧!”姨从包里给我把钱拿了出来:“一共收了多少?”
我一直未与小妹她们接触,还真不知道具体收购的数目,我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姨拿着如胰小手点着我的额头嗔怪道:“你呀,这算是做什么生意啊?”
正好老王头过来敲我的门,问我:“郁秘书,点心准备好了,请客人吃饭吧。”
我如释重负地对姨笑,说:“我今天请你吃一顿美味大餐。正宗的乡里野味,正宗的健康食品。” 姨打趣着我说:“什么野味啊,吃的是野的,人也是也野的,怕是乡里野味迷了你的心了吧!”
我不解释,姨的话里透着揶揄,我听得出来。对于女人的揶揄,做男人的,最佳选择就是装聋作哑。
正说着,柳汉推门进来,很热情地握着我姨的手摇晃着说:“郁秘书的阿姨好年轻啊!谢谢你啊。郁秘书是我们农古乡的希望,你是郁秘书的阿姨,也就是我们农古乡的阿姨,有你的帮助,我们农古乡不进步都不行啦。”
姨满脸绯红,油灯下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挣脱柳汉的手说:“他还小着呢,不懂事。还要请您多指教指教他。”
寒暄了一阵,我们坐在食堂的一个小房间里开始喝酒吃饭。
司机不喝酒,爽快地喝了两大碗汤,又吃了两大碗饭,末了还依依不舍地夹了几大筷子野猪肉囫囵吞下。
我对柳汉说:“书记,把老赵叫来吧,我把借乡里的钱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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