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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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侍槐说:〃司杏,按理这事儿我不该说,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再顶撞少爷了,他再怎么着,也是咱的主子,更何况……〃他看了看我,轻轻地说,〃他其实对你不错。〃

是的,现在看来,君闻书对我不错。虽然君家对我可没到不错的程度,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也许我原来对他的敌意太强了,于是我笑着说:〃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害你们为我担心了。〃

侍槐笑了笑,〃大家都是下人,又都处得不错,担心都不算什么。你也太莽撞了,真要被寻着,不打死才怪。算了,今天不说了,先吃饭。〃他动手拿起炉上的饭。

我吃着饭,听见锄桑说:〃其实没什么,大家也处了这么些年了,听说你死了,我们还着实伤心了一阵子,毕竟你来之后,也给我们带来很多乐趣。〃锄桑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嚼着饭,过了一会儿,锄桑突然又笑吟吟地说:〃你知道吗,有一天少爷居然问我们,上次那个马球怎么玩。我们开始不敢说,后来他又问了,才敢教他。少爷打了两下,说'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的'。又问我们你还教了什么。我们就把击戈儿告诉了他。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说'是司杏玩的东西',然后叹了口气就走了。不过我觉得,看他那样子,哪天我们再玩,被抓着了,估计也不会被怎么的。〃

君闻书会玩儿?我也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隐隐地,我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听着不对头啊。君闻书的表现不像是走失了下人,倒像是,倒像是……我不敢想。

我很清楚以君闻书的身份,和我这丫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阴森森的君家,也不是我愿意待的地方。生活在阳光明媚、空气自由的现代社会惯了,让我给人做妾,生活在庭院深深的地方想都不要想。就像是自幼裹脚的结果是形成了畸形的金莲,而待到脚骨全部长成后再裹脚,就像折骨一样的不可能。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如果要以自己的价值、人格为代价,那只是胡扯。他有他宋朝大家族的背景,我有我现代社会的背景。我不会真的让自己做小,而君闻书也不会有勇气背离君家。他对我,至多只是一种习惯上的依赖吧。而对我来说,君闻书无论好与不好,在我心里,他与我有层级的生分。这种生分就像是师长,从认识第一天起便随之而来,根深蒂固,我不想、也不会和他发生感情。所以,君闻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在我的意识中,和君闻书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一部分 第98节:第三十三章 心石(1)

第三十三章心石

躺在床上,我在想君闻书和锄桑的话。这样看来,君闻书确实是想放我一马,我倒是该感激他了——我逃跑没有错,但君闻书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又怪起杨骋风来,不是他,我用回来吗?转念一想,祸之福所伏。原来,我终究是个逃亡的奴婢,没有身份,想正大光明地生活,毕竟没那么容易。既然回来了,又免了死罪,就好好过。我要堂堂正正地从这道门出去,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荸荠怎么样了。那天骗了他,他不会真怀疑我吧?想起他那目光,心里怪不舒服的。刚回府,倒不好和君闻书提写信的事了。况且他又说后悔了,怎么办呢?走了这么多天,还真累,一个呵欠上来,我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按时到正房,听说君闻书正在洗漱,我便待在厢房。一会儿,便见看榆拎着食盒回来了。

〃咦,怎么换你了,原来不一直是侍槐吗?〃我问。

〃哦,侍槐哥哥现在忙呀,就换成我拿了。〃

〃他有什么好忙的!〃我笑道。

正说着,那边侍槐喊:〃看榆,上饭。〃看榆应了,拿起食盒匆匆地走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匆匆地回来了。

〃司杏姐姐,少爷让你过去。〃什么事?

进了居室,君闻书正在安安静静地喝粥,侍槐站在一旁。

〃给少爷见礼了。〃我行了一礼。

〃你好些了么?还疲乏吗?〃

〃回少爷,我很好了。〃当人家的下人,不能太娇贵,更何况我身体本就很好。

〃唔,既是这样,那饭后你帮我把卧房收拾下吧,有日子没弄了,有些乱。〃

嗯?卧房一向是二娘收拾的,怎么轮到我了?

〃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我连忙说,〃要不要等二娘……〃

他沉吟了一下,似有话说,〃二娘忙,你且先收拾了吧。〃我应了,但觉得怪怪的。

早饭后,我便去了君闻书的卧房。还真是收拾得粗枝大叶,竟像有些日子没打理了。屏风上的罗盘结还在,水仙花也开着,就是衣服,竟然叠得很不平整,不像是二娘干的活儿呀。

我边收拾边想,二娘最近都在忙什么,屋子收拾成这样。君闻书素来整洁惯了,怎么也能忍受了?等我收拾妥当,把衣服拿出来一一叠好了,已经是晌午了,我回到了书房。

〃回少爷,好了。〃

〃快来歇歇。〃我有点儿头皮发麻,宁愿君闻书还是过去对我的态度。听他继续说:〃以后,我的卧房都由你来收拾吧。〃二娘呢?我不敢问,应了便往里走。

出去四个多月了,回来更不适应琅声苑的生活。除了枯燥还是枯燥,除了沉闷还是沉闷。日复一日,除了住处就是书房,除了整书就是收拾他的屋子。我时常想念我那露天的小地窝子,虽然怕风怕雨,但那是我的生活,我喜欢的生活。我觉得外面的阳光就是亮,而在琅声苑虽然天天也看到太阳升起,但就是暗,看着暗,心里也暗。什么时候能再出去呀!

君闻书比以前话多了,偶然也和我笑笑,让我觉得不大适应,我仍旧毕恭毕敬的——那张面具似的脸,再笑也不会有色彩的。偶尔觉得君闻书像是有话要说,只是最后都咽了下去。几天了,我都没见到二娘,每次一问起,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二娘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初八,我回来的第四天,刚到书库坐下,外面传来引兰的声音,〃少爷,夫人命司杏过去回话。〃

我浑身一激灵,夫人!什么事?君闻书疑惑的目光早就飘过来,转过头说:〃你知何事吗?〃

〃回少爷,奴婢不知,只让带了去。〃

我走过去站定,看得出来,君闻书也有些紧张,〃什么事,我能同去吗?〃

〃回少爷,夫人只说带司杏去,没请您过去。〃

君闻书转头看着我,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有点儿慌乱,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司杏,你去吧。什么事都先应着,别顶撞我娘。〃又转身对引兰说,〃引兰,如果夫人那边真要……你想办法送个信来。〃

引兰答应了,我们便一起走出来。〃引兰,到底什么事?〃事发了?锄桑明明说君闻书没告诉他爹娘啊。

引兰摇摇头,〃我不知道,昨天夫人才差人来送东西给少爷,今天便传你过去,莫非有什么事?对了,姐姐,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上次二小姐出嫁,怎么没见你?〃

〃我……〃我想了想,既然君闻书没说,我也不要自找麻烦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那天我不舒服。〃

引兰点点头,〃我说你也不会不去送听荷。唉,姐姐,听荷真可怜。那杨家公子我头一次见,气度倒不错,不似大姑少爷那么不舒展,可怎么就觉得不像良人呢!好像……所有东西都该是他的似的。〃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人,我暗暗想着,嘴上却不说什么,〃听荷走时还好吧?〃

〃好什么!她没去找过你,倒是来找我了,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引得我也跟着哭。她怎么就那么命苦。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不命苦。不过,我好歹逃脱了陪嫁这坎儿。就我这模样脾气,做妾也轮不到我。可真要配了人,我又不甘心。唉,丫鬟啊,命苦,还不抵侍槐他们。对了,姐姐,我瞧刚才少爷挺紧张你,你莫不是已经……〃

〃引兰!〃我轻轻打了她一下,〃想什么呢,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哎呀姐姐,〃引兰拉着我的手,〃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多好的事!少爷他看不上我,你不知,培菊……〃她停住了,看了看我,〃我也不瞒你,培菊正打算着呢。府里就这么几个丫鬟,难不成夫人一个都不给?少爷总得要人服侍啊!真让外头的人来,夫人还不放心。〃怪不得上次培菊那么防备我,原来担心我和她抢君闻书。我不觉有点儿好笑,什么时候我居然成为人家的情敌了!

引兰的小嘴叽里呱啦的,听得我笑了,〃行了,我的好妹妹,姐姐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真有那想法,也不至于到现在了。培菊要愿意,我立刻让出来都行,只要能放我出府。〃

引兰沉默了,〃姐姐,听荷说得没错,你和我们不一样,有主见。可是姐姐,这出府哪是那么容易的。咱们当时都是走投无路才进来的,再出去,总得有个能依靠的人,要不怎么办?一个女人不成事。〃我也沉默了,我不在乎有没有可依靠的人,自己一样能生活,我现在是想怎么能出府。

正寻思着,就看见了临松轩前的松树。这个鬼地方,每次来都没好事,这次呢?引兰去回了君夫人,便引我进去。

我垂头走进去,〃给夫人见礼。〃

没有声音,我感到有冰冷的目光盯着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今天,又是为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君夫人冷冷地说。

培菊和引兰答应了,一会儿,就听到关门的声音。我不敢动,只觉得危险又要来了。屋里一片寂静,我感到她在打量我。突然,她冷冷喝道:〃还不跪下!〃

又怎么了?我不出声,只跪在地上。

〃大胆刁奴,敢私逃出府!〃

第一部分 第99节:第三十三章 心石(2)

我一哆嗦,她知道了?才知道的?我垂着头,不敢动。提供屋里又是一片寂静,我只觉得两道寒光逼过来,我不得不说:〃请夫人责罚。〃

〃哼,若不是三儿,我定要按家法将你打死!〃

我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听见她拿了盖碗轻轻地刮着,〃知子莫若母,三儿一天天往我这儿跑,每次又神色不定,我便知有事。后来突然又不来了,我暗暗使人探听,却回说不见有异常。我不信,亲自去了,发现你不在。再打发人去,都说没见你。我知道一定是你跑了,他怀疑是我带走了。自我入门,君家的下人还没有一个敢逃的,你胆子不小啊!是不是以为有少爷护着,我不能把你怎么着!〃她把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连忙说:〃奴婢不敢,请夫人责罚。〃

〃责罚?哼,你还不值得我费神。〃君夫人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就你这性子,我就看不上。上次要打发了你,闻书护着不肯。他自小心重,我也不愿让他再觉得为娘的对他苛刻,便想暂时留着你。可巧你跑了,我也就装糊涂,量你也不敢说自己是君家的逃奴,索性让你跑出去吧。可是,你居然又回来了。说,你存的是什么居心!〃

我一面暗叹君夫人厉害,一面又不停地叫苦。我也不愿回来,是杨骋风要挟我,我不得不回来。我想了想,听她的意思,也不想我待在府里,这倒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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