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妇产圣手

作品相关 (1)

余秋没心思嘲笑年老眼花的接生婆,她伸手摸了下女人的肚子,心里头草泥马咆哮奔腾。

没错,又是一个臀位足先露。

老天爷故意的呢,让她穿成个名叫余秋的女知青不算,还叫她一穿过来又碰上臀位足先露的大肚子。

生个屁啊,准备手术开刀吧。即使穿到1972年,她的观点仍旧不变。

接生婆胡奶奶被她一顿抢白,居然脸色不变:“是脚啊,那就只能先动针了。”

余秋立刻移开放在孕妇肚子上的听诊头,刚才她看到旁边的红十字箱子上放着听诊器,下意识就拿过来听胎心了。

反正总不能指望这儿还有多普勒监护仪。

她抱着胳膊让到一边,冷眼旁观神奇的传统医学。她也好奇见多识广的接生婆到底要怎样通过针灸让胎儿顺利分娩。

然而让余秋目瞪口呆的是,老太太拒绝了男知青主动贡献出来的银针,而是要了根缝衣针。

针头在火苗上灼烧着,胡奶奶交代大肚子:“桂枝啊,我要拿针戳娃娃脚了,让他缩回去,你才好生。”

余秋太阳穴都鼓鼓直跳,她忍无可忍:“要是娃娃不肯缩脚呢?”

用针戳,亏她想的起来。

针一戳,包在孩子身上的胎膜岂不是破了。脐带一旦掉下来被压迫,脐带血流阻断七八分钟,孩子就能死在妈妈肚子里。

胡奶奶愁眉不展,看上去极为难的模样:“那就没法子咯,只能拿刀砍掉脚。”

余秋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

砍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

就算砍了脚真能生下来,这孩子也完蛋了。且不说他长大如何生存,就眼下这环境,孩子下来能活着才怪!

※※※※※※※※※※※※※※※※※※※※

饿老生的定义来自于我查找的资料,接生婆说的处理方法也是当时资料上说的旧办法,当然是错误的。

16 “饿老生”指一只手或脚先出来而产婆无法把它送回去,这种情况产婆就用针扎手脚或者用刀把它砍断,或者在上面抹盐(村民认为如果孕妇出门时手里有盐,她生产的时候胎儿就会伸手要盐)。

16 “妇婴卫生工作调查工作” 1950年:第3-4页。 “陕西省51年妇幼卫生材料” 中还描述了另外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难产事件。事件就发生在 t 村附近的南郑县城:待产时叫来老娘婆乱摸乱抓?阵,第?天又喊来?个娘婆,孩?摸不到。又请到三位老娘婆来帮忙。?个捉着右臂,?个捉着左臂,她丈夫按住腰。?个老娘婆拿着剃须?由肚?剖到耻骨,结果胎?仍未取出。当时产妇痛得将自??指头咬断两个。即刻痛死。

所以这些真的不是作者胡编乱造,而是的确发生过。包括在产科相关的教科书里头也提到过,不要将脱出的手脚剪掉,这说明曾经剪掉手脚,是发生类似难产一个比较主流的处理手段。

六.二六指示自行搜索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贴了就锁文。

林巧稚附了身

桂枝吓得一声惨叫,眼睛只往上翻。

她婆婆赶紧伸手掐她人中,好半晌她才喘口气,哭出了声:“胡奶奶,你救救我娃娃啊。”

窗外传来陶瓷碎地的声音,桂枝的丈夫打翻了盐,直接跪在了产房外头:“胡奶奶,你救命。四十个鸡蛋,哦不,八十个,我一个都不会少。”

他的母亲则跪倒在床边。

接生婆退也没地方退,只能嘴里头喊:“莫要这样。说什么鸡蛋,大的小的,你们只能顾一个啊。再这么熬下去,两个都得死。”

帘子内外哭成一团。

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拽着帘子哭:“不要砍妹妹脚,妹妹痛。”

刚会走路的小男孩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爸爸跟哥哥都哭了,也跟着嚎啕出声。

桂枝的丈夫下了决定,保大人。

产妇自己却不肯,她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脚。以后娃娃要怎么过日子?

她丈夫急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大宝跟小宝怎么办?”

桂枝的婆婆也跟着帮腔,抓着儿媳妇的手抹眼泪:“桂枝啊,你听妈的话,这娃娃就是这个命,怪不了谁的。”

田雨吓得面如土色,她抓着小接生员的胳膊,结结巴巴地问年纪跟自己弟弟差不多的小姑娘:“非要砍掉脚吗?”

那孩子肯定会淌好多血,会不会现在就死掉啊?

接生员面色惨白,嘴唇上下打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接生婆一叠声地叹气,催着人拿热水过来。

干这个行当的,就没有不希望母子平安的道理,可是饿老生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命。

“慢着。”始终在边上沉默不语的余秋终于开了口,转头看接生婆,“奶奶,你能保证孩子活着生下来吗?”

接生婆连连摇头:“这个打不了包票的。女人生娃娃本来就是走鬼门关,何况这个又是饿老生,不是好生。”

就连大人的命,她也只能说试试。

余秋伸手将自己的马尾辫盘起来,拿了肥皂在温水里头洗手。

她眼睛看着脸盆中自己的倒影,声音平板板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也不能保证母子平安。也许两条命都没有也说不定。”

臀位足先露,本来推荐处理方式就是剖腹产。她肯定是脑袋被雷劈了,白求恩跟林巧稚齐齐上了身才跳出来多管闲事。

“不过我可以试试。”余秋抬起头看床上的大肚子,“我可以试试让你孩子全须全尾地出来,不砍宝宝的脚,也不剖开你的肚子。这件事情风险很大,到底怎么选择,你们必须现在拿主意。”

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小小的茅草屋似乎要在暴风雨中分崩离析。

床上气若游丝的准妈妈下了决心:“大夫,我想试试。只要娃娃好就行。”

余秋转过头招呼跑进来还是茫然无措的小接生员:“签字吧,知情同意书里头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她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床上的大肚子,摇摇头,相当冷静,“抱歉,包括你的孩子,我也不能保证他生下来是好的。我只能尽力。请你相信,除了你跟爱你的人之外,医生护士是最希望你们母子平安的人。”

这大概就是命吧,谁让她吃了这碗饭。她不高风亮节,她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在她面前死掉,这可是两条生命。

小接生员当然不会让桂枝家里头签什么知情同意书。事实上这玩意儿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有现成的东西在了。

生娃娃而已,谁都晓得是过鬼门关的事,签什么字画什么押呢。

然而余秋却坚持。

她一面手脚不停帮桂枝消毒下身,一面口述荫道分娩知情同意书以及臀位助产知情同意书的内容,让田雨写在纸上,交给桂枝的丈夫签字。

事发突发,田雨连张纸都找不到,只能贡献出自己的笔记本。

她看着封皮上主席题词的“为人民服务”,暗道自己这回可真是为人民服务了。

桂枝不会写字,余秋叮嘱田雨让她按手印。

没印泥根本不是事情,钢笔水涂满大拇指指腹就好。

看着签名跟手印,原则性极强的余医生才郑重其事地招呼田雨收好。

万一将来有什么不好要扯皮,这可是呈堂证供。

一想到扯皮,余秋又本能地头痛。

毫无疑问,现在她穿回2019年的话,明早肯定要直面医疗纠纷。不出意外,医院肯定会选择协商解决,也就是私了。谁让他们院领导就是下来镀金准备高升,绝度不会允许自己任上出现任何□□的呢。

其中百分之三十的赔偿费用会由当事医生自己掏钱,少不得她也要出血。

因为现在家属对她意见最大。

余秋摇摇头,勒令自己不许多想,先顾好眼前的事再说。

她拿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往上推,托住了孩子伸出来的脚,让它回纳产.道。

宮口还没开全,脚先下来的话堵住路,孩子身体卡在里头下不来,就要活活憋死了。

余秋耳朵上挂着听诊器,让小接生员帮忙扶着听诊头,好监测宝宝的胎心。

她有些遗憾,如果是多普勒胎心仪的话,桂枝就也能听到宝宝的心跳了。

稳健有力的宝宝心跳对备受分娩痛苦煎熬的准妈妈来说,是无法言喻的慰藉。因为这直观地告诉她们,自己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你放松点儿,后面所有的行动听我指挥。现在宝宝心跳是好的,我们要等你宮.口打开,宝宝出来的路都顺畅了,才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目前这个洞口已经开了一半,不要着急,慢慢来。”

余秋让桂枝将两条腿分开弓起来,呈m型。

这个体.位在临床上有个专业术语叫膀胱截石位,是暴露会荫部位最常用的姿势。

余秋知道桂枝长时间弓着腿会很累,但她也没办法。

因为这儿没有接生床,她没办法正对着桂枝的下面进行操作,她只能跪在床边。

她甚至连坐在床尾都不行,这床三面都框着。

桂枝家的地面也是夯实的硬土,阴雨天还潮极为厉害,余秋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膝盖凉飕飕的。

田雨挤进了里屋,在边上跃跃欲试的。

小知青想要帮忙,闻声赶紧附和:“是啊,你听我们余大夫的话准没错,她可是祖传的手艺。”

哎哟,她刚才竟然忘了这一茬,余秋的爹是什么人啊,大教授!不管东南西北左右哪一派,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总是没错的。

余秋生怕这姑娘激动过头,好心办坏事,赶紧打发人出去:“你多去烧点儿热水,晾温了端过来。”

田雨茫然:“难道不是滚烫的热水吗?”

她看电影上都是一个劲儿地烧开水。

余秋肯定地强调:“温水。”

她不过是想给桂枝擦洗身上的脏污而已,又不是烫猪,要什么滚水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传统习俗影响,认为怀孕以后就不能洗头洗澡;这个桂枝身上的味道可真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先前余秋离得远,味道倒不明显。

现在她就贴在桂枝身边,真是戴着棉口罩都阻挡不了令人窒息的气味。

余秋不得不扭过头,尽量让鼻子离得远点儿。然而她的眼睛跟手又必须得时刻不离大肚子,扭曲的姿势让她脖子都快断了。

桂枝的婆婆很快送了盆温水过来。

余秋手上不得闲,接生婆被赶出去了,忙碌的人自然就变成了小接生员。

十三岁的小丫头双眼放光地看着城里头来的余大夫,觉得有祖传手艺的人到底不一样。

宝宝的脚掉下来了,她居然能送回头,既没有用针戳也没有拿刀砍。

小接生员有些羞愧,她还是学过新法接生的人呢,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胡奶奶说砍掉宝宝的脚还不知道开口反对。

余秋被这姑娘看得芒刺在背,赶紧强调:“好好擦洗,尽量减少感染发生的可能。”

其实这是句空话,宝宝的小脚都掉下来了,再塞回头的话怎么可能不感染。

余秋头痛地看着小接生员急救箱里头的全部家当,抗生素的数量少的可怜,种类也少,只有青霉素、链霉素跟土霉素,什么头孢之类的统统想都不要想。

链霉素与土霉素都是孕妇跟哺乳期妇女禁用药品,看来只能用青霉素了。

小接生员得令,赶紧勤勤恳恳地擦洗起桂枝的腿脚跟上肢。

一盆水很快变黑,在没有任何肥皂的情况下都能洗成这样,可见这大肚子的身体该积攒了多少陈年老垢。

涉及到孩子,几乎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有惊人的忍耐力,包括忍受眼下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剧痛。

余秋看了眼产包,突然间反应过来:“产钳呢?把产钳包也准备好。”

宝宝都是头大身子小,到时候身体出来了,头卡在洞口,那麻烦可大了。

拿产钳夹住宝宝的脑袋带一把,是在眼下不能开刀环境下迫不得已的最佳选择。

小接生员满脸茫然:“啥钳子?”

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心中草泥马呼啸奔腾。

她的导师良心就不会痛吗?当初她在产房学接生的时候,动不动就讨骂。

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中气十足,一口一个当年村里的接生员胎头吸引器跟产钳用的有多溜。结果医学发展四十年,现在的博士除了抄着手在边上看大肚子自己生之外,就只会拉人上手术台剖腹产了。

可怜她年幼无知,吓得瑟瑟发抖,愣是连下班都不敢回宿舍,二十四小时泡在产房。

碰上有情况不好生的大肚子,即便三更半夜她都会从值班室爬起来,抢着上台学接生。

跟她有些暧昧小萌芽的小哥哥们就是这样变成纯友谊的。谁能受得了永远约不到人啊。

呵呵,整个科室四十岁以下的医生,哪个也没她产钳用的溜。

现在导师倒是送副产钳到她面前来啊。

※※※※※※※※※※※※※※※※※※※※

林巧稚是产科大拿,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一生未婚育,接生无数孩子,有万婴之母之称。

穿越也躲不过(捉虫)

余秋咬牙切齿,轻轻活动了下自己已经快僵硬的脖子。她的颈椎病估计都要犯了。

听诊器被带动了,胎心音从她耳中消失。

年轻的产科大夫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妙。

越怕什么来什么,大肚子一阵强烈持久的宮.缩之后,余秋感觉自己手上满是湿热,跟泡进温泉里头一样。

不好,破水了。

她手碰到的圆圆的条索状的东西是什么?那是连接胎盘跟胎儿的脐带!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孔齐齐竖起来。

她顾不得再堵住胎臀,她必须得尽快让宝宝生下来。否则一旦脐带被下降的宝宝身体压住断了血流,小家伙很快就会没命。

“产包打开。”余秋沉声吩咐,“利.多卡.因两支,准备好肾上腺素。”

她换了副手套,迅速消毒铺单,然后抽取利多.卡因打在桂枝的左侧会荫上做局部阻滞麻醉。

一剪刀侧切下去,几乎是鲜血从切口涌出的同时,宝宝的两条腿就下来了。

余秋赶紧用布巾包住孩子。

紧接着,产妇又是一阵宮.缩,足以撕开人身体的巨大力道推着孩子的屁.股也下来了。

是个小姑娘。

待看清孩子的外荫,余秋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她自己跟同事还有老师们的经验都是小丫头生命力顽强些。

同样的情况,小男娃够呛了,小姑娘却能安然无恙。似乎在延续生命这件事上,女性天生就顽强。

余秋小心翼翼地包着孩子的身体,轻轻顺着产力进行逆时针旋转,帮助小家伙降下上肢,然后再顺时针旋转,娩出了宝宝的肩膀。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余秋抬眼吩咐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小接生员:“往下按胎头。”

小接生员战战兢兢,赶紧伸出手。慌张之下,她的位置并没有找准,宝宝迟迟下不来。

余秋不得不将手伸进产道,抠着孩子的嘴巴,把人给拽下来。

当年她导师招她的时候,就颇为认真地夸奖她有双天生干产科医生的小手。

可惜这小手并不能点石成金,她抱着软踏踏的小姑娘就觉得不妙。

昏黄的煤油灯下,小家伙的脸色苍白,四肢软软的,根本就不动弹。

即使余秋摩挲她的背部,又拍她的脚底想方设法给她刺激,她还是毫无反应。

命运就像是再跟自己开玩笑,即使穿到了2019年,她仍旧躲不过孩子生下来重度窒息的命运。

那个从妈妈肚子里拿出来,躺在保温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的脸又浮现在余秋的脑海中。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护士焦急地催促声,家属拍打手术室门的哭喊声,反复交织在一起,凝聚成把尖锐的矬子,狠狠捅向余秋的太阳穴。

她眼前发黑,她几乎要晕倒,可是她不敢倒下。

医生在手术台上倒下了,病人怎么办?

余秋赶紧听宝宝的心跳,等听到那微弱又缓慢的咚咚声之后,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开始给孩子做心肺复苏。

没有氧气面罩,没有新生儿保温台,也没有新生儿科医生接手。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暴雨猛烈地抽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死神在敲门。那雪白的闪电,是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

他狞笑着,轻蔑地看着试图从他手上抢回生命的人,那惨白的牙齿,似乎在嘲笑人类的自不量力。

余秋抬起头,人工呼吸过后是胸外按压。

小宝宝不同于大人,不能上手掌根去压,只能依靠两只大拇指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屋子里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哭泣的兄弟俩都不敢出声,好像生怕招来了黑白无常。

外间孩子父亲不明所以,一直在喊着问:“大夫,我老婆跟孩子还好啊。”

余秋根本没空搭理他。她额头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连鼻尖上都是汗。她的两只拇指发僵,感觉要抽筋了一样。

可是她不敢抽筋。

在医院里头她有同事帮忙接手,在这里,她只有她自己。

她手上是一条稚嫩的小生命。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轮抢救结束,余秋松开不由自主颤抖的大拇指,再度听小家伙的心跳。

旁边的小接生员总算机灵了些,赶紧过来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那小丫头终于吃痛,发出了猫儿叫一样的哭声。

余秋悬着的心嗖的落地,她狠狠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孩子的哭声变大了,吃痛的小脚还踢到了余秋的胳膊,力道不小。

余秋笑着喘了口粗气,戳戳小丫头因为哭得太用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蛋。

小接生员发出欢呼,大声喊着:“宝宝活过来了,宝宝没事了!”

外头等待消息的人们也跟着乌拉大叫,还有情绪激动的男知青跑到屋子外头仰天长啸。

这世界,大抵除了心理变态的混蛋外,就没有不欣喜新生命降临的生物。

孩子多好啊,生活再苦,只要有孩子在,就充满了希望。

生物繁衍,与其说是在养育后代,不如说是在延续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沉默的人只有余秋。

她偷偷扬起头,将眼角沁出的泪水收回去。小东西,真是存心想吓死老阿姨。

余秋处理完小丫头的脐带,吩咐小接生员将孩子抱到桂枝身旁。

桂枝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跟天底下所有妈妈一样,她既觉得自己的崽崽是最美最好的,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夸耀。

憋了半天,她才委婉地夸了句自己的姑娘:“这小家伙头发可真黑。”

“好事。”余秋顺口接话,“以后不容易秃头。”

多叫人羡慕的优势啊,多少大姑娘小伙子白头催更短,浑欲不胜簪。

余秋跪坐在桂枝身侧,叮嘱接生员:“给产妇打青霉素,80万单位的。”

她一手放在桂枝肚子上轻轻揉搓,一手拉住脐带,缓缓将已经自动剥离的胎盘带出产妇体外。

接下来,就是检查宮颈裂伤检查缝合跟会荫切口缝合了。

手电筒没电了,煤油灯基本上派不上用场,接生包里头也没有卵圆钳,余秋没办法用肉眼观察宮颈的情况,就只能靠手摸。

她检查了一圈,微微皱眉,看样子得缝合裂伤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后穹窿没有撕裂开。

余秋下意识问了声小接生员:“皮试时间到了没有?要是阴性就打青霉素吧。”

小姑娘满脸茫然:“啥皮试?”

余秋浑身冷汗一下子全都涌出来了。

妈呀,要不是迫不得已,打死她都不会在根本不具备抢救条件的这里使用青霉素。

青霉素过敏反应可以有多凶险?这小接生员居然敢不做皮试就给人打青霉素!

余秋工作医院的急诊科主任的亲生母亲在自己儿子眼皮底下青霉素过敏,全院上阵大抢救,还是没能救回头。

当医生的人都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即使莫名其妙穿越到1972年,这条亘古不变的定律仍旧威力十足。

几乎是在余秋抬眼看桂枝的同时,原本正温柔望着自己小女儿的桂枝就浑身抽搐起来,汗如雨浆。

她的脸跟手术台上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从当妈妈的满面红光到面色灰败,只用了转瞬之间。

药物用了,胸外按压机上了,所有能用的抢救办法都用了。

可是没用,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她最终也没能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余秋一把抱开差点儿被母亲浑身颤抖带到地上的小宝宝,哑着嗓子喊小接生员:“肾上腺素,赶紧打,皮下注射1ml,1%盐酸肾上腺素。”

一桩桩的,臀位足先露、新生儿重度窒息、产妇过敏性休克,她什么都没落下。

那些脸重叠在一起,滴滴叫个不停的监护仪,一瓶瓶被撬开的抢救药品,围在收拾台上的医生护士,不断打开的手术室门,匆匆赶来的主任……

余秋的脑袋里头跟跑马灯一样,记忆中的画面横冲直撞,她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啊!”

小接生员发出一声惊呼。

她倒是学过注射呢,可是她心慌手抖,抓针的时候差点儿打翻了玻璃药瓶。

余秋脊背一凛,赶紧将孩子塞给闻声跑进来的田雨,自己抓起注射器抽药,一针打在了桂枝身上。

笼罩在她眼前的黑雾散尽,露出了桂枝的脸。

谢天谢地,她拔出针没多久,三十来岁的产妇身体就舒缓下来,淋漓的汗水也停止一刻不停地往外冒。

余秋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她胸口痛,她心肌缺血,她真的要猝死了。

麻蛋,再敢出什么幺蛾子,她就撒手不干了。哪有这样把人往死里折腾的道理,可怜她一个下夜班连觉都没捞到觉睡还被人踢了一脚的倒霉医生。

凭什么这么欺负她,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孽?

难道她想那对母子出事吗?她不想的,她尽力了。

她现在只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觉。

打了胜仗的人

余秋当然不能睡觉。

分娩过程结束后,她还得打起精神清扫战场。

煤油灯烧到底的时候,余秋终于结束了缝合工作。

三点、六点处各有大约三厘米长的裂伤,汩汩往外冒着血,如果不缝合好的话,产妇失血过多,也会有生命危险。

她脖子要断了,这活儿就像是深口瓶里头浮着朵双层花,她得把里面一层的花瓣缝一圈,但又既不能勾到外面的花瓣也不能让里层的花瓣缝得对贴起来。

因为没有探照灯,因为没有卵圆钳,所有这一切工作全都是盲操。

余秋当年跟着导师开腹腔镜下子宮肌瘤剥除术镜下缝针都没这么累过。

小接生员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余大夫,是我太笨了,什么都不会。”

这一晚上,她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净给人添乱,甚至连针都不会打。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余秋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摸摸这姑娘的脑袋。

手伸出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洗手,只得又讪讪地收回。

一个月速成接生员?

不说余秋自己这种八年制本博连读的,就是乡镇医院的助产士也要正规医学专业毕业,起码在助产岗位上工作满一年,再经过实操跟理论两部分考核后才能拿到证书单独进行接生工作。

余秋缓缓地吁出口气,她不想假装天真地“何不食肉糜”。因为她心知肚明,条件不允许。

能够为农村培训新法接生员,已经是国家卫生事业的巨大进步。

解放初期,新生儿死亡率为千分之两百,等到了70年代末期,这个数据已经下降为千分之四十。

即使其中存在统计学误差,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却是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

在爷爷奶奶那一辈,家中兄弟姊妹死亡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但到了父母这一辈,有孩子生下来没了就已经相当少见。

这个过程当中,接受过新法接生培训的农村接生员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只是理论与实践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按照那位领袖最初的本意,是要求有高小文化的人经过三年医学培训,然后成长为农民用得到也用得起的赤脚医生。

这个想法在缺医少药,尤其是国民受教育程度极低的时代,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毕竟临床上绝大部分疾病的确是常见病多发病,治疗模式也是一套完整的流程。

赤脚医生依葫芦画瓢,总比农民生病了,毫无指望来的好。

但实际操作过程中,这个三年培训期被无限压缩,往往连三个月都做不到。

他们当中甚至有很多人根本没有接受过哪怕是一天的医学专业知识训练,就靠着自己翻看医书自学成才。

至于这个才,到底有几分功夫,实在是太难说了。

比方说外头那两位跃跃欲试的男知青。

“没事,以后见多了就会了。”余秋泛泛地安慰了一句这个头顶才到自己鼻子高的瘦小姑娘,“一开始大家都不会。”

其实余秋自己刚从课堂到临床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只不过她的身边一直有老师手把手的教。

而这个小接生员,原先负责带她的接生员上个月嫁到其他公社去了,她就只能自己战战兢兢地摸索。

“有血压计吗?有的话给她量一次血压。”余秋捏捏太阳穴,招呼眼巴巴的小接生员,“量血压会不?”

小接生员立刻挺起胸膛,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小骄傲:“会!我量的可准了。”

余秋笑着点点头:“那你就去量个血压,注意产妇的出血量,多让她揉揉肚子,帮助子宮收缩。产后出血是产妇死亡最常见的原因,这点要尤其注意。记住,产后两小时是产妇跟新生儿发生危险概率最高的时期。这个阶段,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

小接生员立刻欢天喜地地跑去拿血压计。

桂枝满怀歉意地看着余秋,口中嗫嚅:“对不起啊,大夫,叫您受累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完全听天由命,那么经历这一夜女儿跟自己分别获救的过程,她现在对这个城里头来的小大夫只有感恩戴德。

余秋摆摆手,扶着床身,慢慢地站起来。她的膝盖已经麻木了。

没有操作台,床太矮了,坐在床边就够不到缝针。站着的话,她挨了一脚的腰又疼得吃不消,余秋只能跪在床边完成接生以及缝合工作。

田雨看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心中一阵慌,赶紧过去扶人。

“大夫,桂枝能吃蛋花汤吗?”布帘子外头的丈夫觉得眼下气氛似乎不错,赶紧大着胆子提问。

桂枝急着说丈夫:“我又不爱吃鸡蛋。你拿鸡蛋给大夫。”

村里头接生员接生个娃娃要收两个鸡蛋做诊费。

他们家本来就两只鸡婆,生蛋也有一搭没一搭,两个娃娃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根本攒不下鸡蛋来。

产妇的丈夫着急起来:“那哪行,你得养身体。不信你问大夫,没营养是不是不能给娃娃喂奶?”

余秋不想看那农民可怜巴巴的眼睛,知道没营养就别生啊!

她叹了口气:“没蛋就吃鱼。我看你们这儿有河,鱼应该不少。没鱼的话虾米也行,那个蛋白质含量高。”

看看产妇身上一按一个坑,明显蛋白质缺乏症。

就这样还喂奶呢,先养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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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影帝的偏执宠爱[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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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季洛洛作天作地,终于得偿所愿设计了当红影帝,摆脱了网红的身份,从一个十八线花瓶女星一跃成了他楚羡的合法妻子。  她性格张扬肆意,美到极致,仗着自己的优点,一次又一次触及到他得底线。  .  楚羡红着双眼,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  “你他妈还想怎么折磨我?是不是要了我的命你就安心了?”  .  季洛洛冷笑“不过是场交易,楚大影帝难不成当真了?”  .  后来她成了整个娱乐
小豆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