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妇产圣手

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65)

余秋抬高了声音:“受到烟毒毒害的侨胞,也请主动过来登记,我们会提供戒读的服务。我们知道受此毒害许久,给你们自己以及家人都造成了严重的痛苦。你们也想摆脱毒榀的纠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不过一直没有办法而已。”

余秋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能不能戒掉?只要你们积极配合,你们就能够跟大陆上其他曾经受到毒榀毒害的人一样,摆脱它的纠缠。张将军,你们认识的吧?他曾经马飞半小时就得打一针,但还是戒除了毒榀。”

她转头看何东胜,压低声音强调,“你们得联合军方了。”

海岛上的毒榀,他们可以通过搜查统一毁灭。但海南不是孤岛,与外界毫无沟通。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买卖。毒榀是是个世界上最暴利的行业之一,沾满了鲜血,却又意味着大笔的金钱。

这些华侨从海外逃难而来,不少人都随身携带着金银细软。还有人在帼外银行存有巨款。

他们当中恐怕有不少隐君子,毕竟西毒与纳妾曾经被视为上层社会的标配。谁家要没这两样,只能说明落魄寒酸。

这些人隐头没有除掉,既往的供货途径却被打散了。他们迫切需要新的毒榀来源,不惜付出大代价。

在如此高昂的利润面前,多的是人豁出一条命,拼死给他们送毒榀。甚至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自己种植。瞧瞧,菜地都是现成的,这儿又如此广袤无边。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这儿会形成种植制造销售一条龙服务,成为一个新兴的地下产业链。

新中帼的禁毒战争怕是要在这儿重新打响了。

何东胜面容冷肃,门打开了,果然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看样子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会一个接着一个。经济特区果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月色暗沉沉,众人面上表情比月球表面还复杂。有的人在偷偷的看自己的同伴,也有人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坚决不吭声。

倒是有位中年妇女打破了沉默,满脸认真地看着余秋:“真的能戒掉吗?”

余秋点头:“有很多人戒掉了,我们政府又不靠卖毒榀挣钱,当然坚决打击。”

那妇女立刻拖出了旁边一个面颊凹陷的中年男人:“那你们把他带走吧,家里头都已经叫他抽光了。”

那男的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苦苦哀求妻子,不要让这群大兵带他走。能是好交易吗?他会死的。只要他跟着人走了,他就没活路了。

结果他的妻子这回态度却非常坚决:“你再抽下去才真的要死了,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何东胜使了个眼色,珉兵立刻上前带人。

有她打了头阵,旁边人立刻伸出头跟上。家里头有个大胭鬼,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况且跑到这边来,估计为了寻找新的毒榀,这些家伙还会变本加厉。

这下子既然来了海南岛,公产党的态度又这么坚决,那就把他们拖去戒大胭吧。反正他们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说个不好听的话,死了还清静,活着只会给人添事让人受罪。

一番乱哄哄之后,突然间有人喊:“古先生呢?”

古先生就是刚才那个毒隐发作的大胭鬼。之前他一直有气无力地趴在边上,大家伙儿都没有留意再看他。谁知道一阵人群骚乱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古先生家的姑娘也在寻找父亲的身影。

人群当中有人喊出来,他该不会是去长烟土了吧,这事儿还真有可能,瞧瞧公产党又要开始搜查了,像他这样的大胭鬼肯定得有点藏货。不然怎么能够熬到现在呀?

何东胜跟余秋都变了脸色。这些人现在都不可以离开,因为收缴毒榀这种事情必须得打措手不及,一旦他们离开的话,这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携带而来的毒榀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他们甚至会主动上缴一部分来迷惑检查的人员。

何东胜立刻招呼手下的珉兵,赶紧去汇报老石。这种解放初期才会碰到的棘手问题,必须得有老人坐镇方可圆满解决。

至于他自己,则带了一队人马去搜寻那位古先生。众人在分配给古先生父女的小屋走了一圈,没发现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带着他的命根子跑哪儿去了。

何东胜喊人搜寻,余秋则盯着古小姐:“你父亲去哪儿了?”

既然是父女俩相依为命,那么做女儿的,完全不知道父亲的生活习惯以及藏匿特点,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新地方,他们彼此之间肯定有安排,一旦发生危险或者有什么特殊事情时,到底要如何应对?事先就会商量好。

古小姐脸上全是泪,上下两排牙齿却咬得死死的,坚决不肯开口。

余秋平静地看着她:“那你的意思就是看你父亲继续这样下去?我想问问你,你们带来的烟土用完了之后,你打算怎样供养你这位父亲?靠你做工挣钱给他买毒榀吗?先不说到底有没有渠道,就凭正常工作你能够负担得起这么大的开销吗?假如真的可以的话,你父亲为什么要卖了你来换取船票?还是你觉得孝心是最重要的,为了父亲,你可以付出额外的代价,比如说皮肉生意之类的。请问这样跟你做姨太太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区别在于你当了姨太太之后,就不能再继续管你父亲,批发没有散卖自由?”

古小姐显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余秋却毫不客气:“你觉得这话不好听,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就是你固执己见最终的下场。”

西毒女不沦落风尘的几乎没有。为了毒榀,她们已经倾尽所有。除了最原始的本钱之外,她们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出卖的呢?

古小姐仍然咬着嘴唇,死活不肯开口。

“愚孝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实际上是在害人害己。就是因为愚孝的纵容,所以才阻断了对方改正的机会。”

余秋看着年轻的姑娘,言辞冷酷,“你想出卖自己,可以。毕竟你是个独立的人。不过请你离开,请你跟你的父亲都离开海南岛,离开我们帼家。因为我们不允许我们的帼珉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我们的帼珉自尊,自强,自信,没有在烂泥堆里头打滚,不愿意自己爬起来的人。

你是华侨,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处。你们不愿意留在海南岛,我们也绝对不会强求。至于你们想去哪里,那就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接收了。”

她走出屋子,扬高了声音,对着外头的华侨大声喊,“这话也是对你们说的。如果坚持不愿意戒读,想要离开的话也可以。只要有地方愿意接收你们,我们绝对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人群中又发出骚动,不少人偷偷交换眼色,还有人脸上显出了喜色。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目标都是台湾,现在有这个机会走,当然好。

二小姐却拉下了脸:“从帼珉政府起,我党就一直严格禁毒,如果不是汉奸为患,军阀作乱,怎么会让烟毒祸害如此之久?台湾也是禁毒的,我们现在要搞新生活,力度绝对不会比大陆小。东亚病夫的帽子,我们可不愿意被扣在头上。打着想要继续抽大咽西毒榀的主意去台湾,你们可真是拨错了如意算盘。自尊,自强自信的帼珉也包含台湾人珉,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腌臜之所。”

这群人没想到二小姐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个个脸上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想想也是,现在两边都在打擂台呢。无论是卖.淫还是西毒,都是拿不上台面说的事。

要是公产党讲西毒卖.淫的统统滚蛋,帼珉党却张开两条胳膊迫不及待地接收。那岂不是成了帼珉党公然欢迎大咽鬼跟卖身女入境。

这要叫人怎么想?人们肯定会认为帼珉党之所以欢迎他们,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需要大咽鬼跟□□的政党,那肯定就是烟馆跟妓院。

就是为了面子,帼珉党这回也会硬扛到底。偏偏那个老桨公平生最好的就是面子。

台湾不肯接收的话,他们还能去哪里?要是真有轻松的好门道,谁愿意真的掏两条小黄鱼给人讹诈。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家伙儿宁可花钱消灾嘛。

众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废话激怒帼公两方面的人马。

余秋目光梭巡一圈,露出满意的表情:“我相信诸位之所以来,肯定都是希望自己跟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毒榀是祸害之源,想必诸位也看到不少最后连个人样都没有的大咽鬼了吧?为了不让自己跟家人像他们一样,还请大家积极主动些,接受政府的帮助。”

二小姐也在边上发话:“我们会请专业的医生帮忙,尽可能减少大家的痛苦以及对身体的伤害,让大家获得新生。”

两人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齐上阵,正说的热闹时,后头突然间传来惊呼:“你做什么?”

然后是一声惨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立刻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待到马灯与手电筒齐齐照明,光线点亮了一张痛苦不堪的脸。

是那位古先生,他正趴在地上,哎哟哟的叫唤。

原来这家伙狡猾异常,香烟土包裹好藏在楼顶的水池里头了。亏得何东胜他们警觉,上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这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了,从楼梯上直接摔了下来,跌断了腿。

余秋无语,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呀。给这种大咽鬼打麻醉,也是让麻醉医生头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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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

古先生疼的脸色惨白, 那条跟麻杆似的腿已经有骨头呲出来了,总不能指望他自己好。除了送进医院做切开内固定, 别无他法。

余秋滋牙咧嘴, 麻醉医生更是满脸懵逼。

他从来没给大咽鬼打过麻醉呀。想想也知道,毒榀原本就是被当做止痛针剂类药物使用的。为什么成隐之后他们的用量要越来越大, 因为机体的耐受性啊。平常一针就能麻倒病人的药量,碰上吸毒成隐的患者,推进去以后人家很可能毫无感觉。

那你能继续加药吗?这个加量是门大学问啊,加不好人就会直接过去了。理论角度上讲跟吸毒过量死亡也差不多。

麻醉药的种类选择又是一门大学问, 患者使用毒榀的种类不同决定了麻醉医生要选用不同的麻醉药。就连麻醉方式都要受到限制。

余秋一个头两个大, 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新挑战。穿越之后, 她从来没碰到过吸毒的病人。穿越之前,麻醉有麻醉科医生负责呀,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眼下虽然从年资以及专业上来讲, 应当是麻醉医生做主, 可谁让她是领导呢?关键时刻, 被抓到的领导都是赶鸭子上架的角色,行也得上, 不行也得上。

余秋找不到人商量,病人的情况又耽误不得,她只得招呼麻醉师给人做椎管内麻醉。

“密切注意患者的生命体征,尤其是心电图, 将他作为全身多功能器官损伤的病人对待。”余秋扫了眼病人, 示意麻醉师, “你别看他今年还不到50岁,他的身体状况比八.九十岁的老人还不如。”

先是抽大咽,现在又发展到追龙,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肝肾功能严重损伤,心血管损伤严重,常合并心律失常。这样的病人如果不及时戒读的话,一般从成隐到死亡也就是七八年的时间。

可他能用这种方法作践自己的生命,台上的医生护士还得想办法帮他解决疾病困扰。麻醉药推进去之后,病人倒是老实了,余秋开始做切开内固定手术。

结果刀才开了一半,麻醉师就心慌手抖,一个劲儿地喊余秋:“不对劲啊,你看他那汗出的。血压,血压再往下面掉。”

按道理来讲不会呀,就他这点儿出血量根本不至于掉血压。

全身麻醉过深?不对呀,今天打的是椎管麻醉,根本就不是全麻。低血糖引起的休克?可是正在补充葡萄糖啊,血糖不应该掉才对。

心肌梗死,严重的心律失常?心电图看着还好啊。或者是空气栓塞、体位性低血压?

余秋也感觉到了病人的颤抖,刀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开下去。

她比麻醉医生镇定多了,因为这种情况在吸毒病人手术过程中并不罕见。

“补液。”她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给他推马飞。”

其实从帮助病人戒毒的角度来讲,患者术前术中术后都不应该使用阿片类药物。可是怎么办呢?手术过程当中出现了严重的戒断反应。如果不处理的话,病人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吸毒病人的身体状况之糟糕,是一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余秋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可乐定、氯胺彤、分态尼或者美沙彤会更合适。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上能用的药就那么几种,度冷钉或者马飞无可避免,她也没有好办法。

推了常规病人差不多10倍的用量之后,病人的情况才控制。

麻醉师都傻了,他真害怕这人会死在手术台上下不去。

余秋苦笑着安慰他:“没事,他的身体早就耐受这样的剂量了。”

一台手术真是做得心惊胆战。手术结束的时候,麻醉医生都叹气,他宁可上一整夜的手术台,都不要处理一个这样的病人。

余秋立刻阻止他:“谢谢,我不想开刀。请你把刚才的话赶紧给我吞进去。”

然而已经迟了,病人麻醉苏醒送回病房之后不到两个小时,情况又不对劲了。

古小姐焦急地跑过来找大夫,她父亲肚子疼得吃不消了,请大夫帮忙想办法。

麻醉科医生刚好也在,闻声没好气的强调了一句:“就你爸爸这样的,浑身痛再正常不过了。他整个身体都是乱的,根本就不正常。不可能再给他加麻醉药,我已经给他用了很大的剂量。再给下去的话,他人吃不消会没的。”

话虽这样讲,麻醉医生还是跟着余秋一块儿去病床边看病人。

古先生满头大汗,疼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这么瘫在床上。因为下肢麻醉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他整个人就像是钉在床上一样,就脑袋连着脖子不停地转来转去。

余秋皱着眉头询问:“你哪里疼?”

吸毒患者常常会出现腹痛的症状,这个时候不能轻易给他们止痛药物,否则会加重他们的成隐性。

古小姐焦急地指着父亲的肚子:“这儿,我爸爸这儿痛。”

旁边护士忍不住说了一句:“同志,我们给你父亲的腿开的刀,可没有在你父亲的肚子上划一刀。”

装疼痛也要选准了位置呀。小秋大夫刚刚给他们值班的医生护士做了紧急培训,那就是千万不能轻易相信吸毒病人关于疼痛的话。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骗取马飞与度冷钉,尤其是度冷钉,那是他们的最爱。

余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伸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

为了防止病人毒隐发作的时候伤人伤己,他们给病人上的束缚带。可即便这样,余秋也害怕对方突然间爆发咬自己。

在毒隐发作的时候,病人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余秋的手摸上那瘦骨嶙峋的肚子,就感觉不太对劲。这人有肌紧张,按下去压痛,反跳痛都明显。她赶紧做叩诊,有移动性浊音,这一般提示腹腔内有积液。

余秋一边招呼护士去推b超机,一边自己直接做了腹腔穿刺。等看到针管里头的血时,他可以肯定了,这人存在腹腔内出血。因为正常人的血不可能在肚子里头,而是乖乖地在血管之中流淌。

旁边麻醉医生也给他测量了血压,要命,这人血压目前70/40mmhg,这已经算休克了。

b超机被飞快地推了过来,余秋自己给病人做检查。结果当真不乐观,一肚子的血,初步考虑肝破裂。看样子之前的出血被挡住了,所以刚进医院做检查的时候病人既没有表现出腹痛,b超检查也没发现问题。

现在这情况保守治疗肯定不行了,必须得立刻止血。

余秋飞快下医嘱:“立刻备血,这人要输血。血液回输机准备好,准备自体血回输。”

如果是在穿越前,一般肝脏破裂的病人绝大部分医院都不会选择自体血回输的。因为肝脏破裂通常合并有胆道系统的断裂,胆汁与血液混合,另外还得考虑胆汁内潜在混有的细菌,这样的血输入病人体内,存在不小的风险。万一发生问题,很容易造成剧烈的医患冲突。

然而事急从权,目前摆在余秋眼前的现状是,他们这个集装箱医院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血库。因为道路交通极为不方便,就是现在开着车子去最近的大医院拿血,来回也要好几个小时。

不出意外,等到那血拿回来的时候,这人肯定已经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的关键是要救命。况且真正混入血液当中的胆汁数量有限,按照余秋曾经看过的论文,肝破裂而使用自体血回输患者,术后积极预防感染,给予相应之理,大部分病人恢复情况良好。

余秋飞快下医嘱,然后跟在一旁眼泪汪汪的古小姐做交代:“哭没用,你签字,你爸爸肚子里头出血,很可能是肝脏破裂了,现在唯一救命的手段就是开刀,把血止住。但是我们不保证开进去之后,他一定能够保住性命。保住性命,我们也不能肯定他能够恢复健康。事实上,他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心里头有数。”

她叹了口气,安慰哭哭啼啼的家属,“至于医疗费用,你暂且不要为了治你父亲的病而做什么傻事。我们会先给他看病,不行的话,等你以后有工作了,再从你的工资里头扣。”

古小姐捂着脸,拼命点头。

余秋看着她,一言难尽:“我只想跟你说人生是一步错,步步错。你爸爸现在遭遇这些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说不定他可以趁机戒掉毒隐。”

摸着良心讲,余秋真不愿意开这台手术。但凡条件好点儿,她都愿意给病人做保守治疗,或者暂且观察也行。可惜这病人的状况根本由不得她,除了上台开刀别无他法。

古小姐没有拿下捂着脸的手,就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余秋也没空再跟她说什么闲话,赶紧赶去开刀了。

刚刚恢复安静的手术室这会儿又开始兵荒马乱,比前面可忙多了。

前头是骨折,说个不太好听的话,晚处理一些就是疼的厉害,基本上于性命无忧。可现在人家是失血性休克,压根不能拖。

刀一开进去,大家就感觉很不妙,肚子里头全是血。吸取血做过滤,护士忙着准备回输血液,余秋则在腹腔内做探查。脾脏是好的,肝脏表面有挫裂伤,正在往外头渗着血。可这点儿出血量不至于造成病人这样。真正往外头不停涌血的是肝肾间隙,那血就像小河淌水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要命的是,他们找不到出血点。血好不容易吸干净,很快就又涌现上来,出血的口子却迟迟查找不到。

眼看着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麻醉医生都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

他真觉得这麻醉维持不下去了。要是这人在毒隐发作的话,他到底要不要给人推马飞?再给药的话,人恐怕真要死在手术台上。

“找到了,这儿。”余秋的声音像是一句“刀下留人”,拯救了整个医疗组的人。

大家伙儿集体精神振奋,原来这出血点藏的挺隐蔽,在肝右后叶形成了血肿,标准的肝破裂伤。没话说,结扎动脉,做破裂修补。

一台手术开完了,天边都显出了鱼肚白。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可即便关腹缝皮之后,大家伙儿仍然不敢松口气。谁晓得这个病人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最简单的道理,90岁的老爷爷老太太,有几个人能够耐受的了手术呀。术后估计并发症又是一堆,有的磨呢。

余秋糟心的很,要不是戴着帽子口罩,真是没办法遮住她那张臭脸。虽然医生应该对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但说实在的,面对这位古先生,她真是没办法摆出笑脸来。

病人被送回病房了,手术室打扫消毒。余秋晃晃悠悠地往外头走,还没出大门呢,又听见手术床发出的咕噜噜声音。

这回不用问,瞧见躺在病床上肚子隆起,表情痛苦的女病人,余秋就晓得是急诊产科手术。

“胎心不行了。”值班医生满脸紧张,“又弱又慢。”

余秋赶紧帮忙推人进去,压低声音问值班大夫:“怎么不直接在产房啊?”

这种急诊情况下,先局麻将胎儿取出,然后再找麻醉医生过来打全麻根本不足为奇。

值班大夫满头大汗:“不配合,扭来扭去根本就不让我们碰。”

他们也顾不上再说话,赶紧将人移上手术台。术前最后一次听胎心,余秋就心里头咯噔一下,因为已经几乎听不到胎心了。

这会儿哪里还等得及再打麻醉,余秋毫不犹豫地上手直接生剖。反正现在宮缩一阵接着一阵,产妇肚子本来就疼得够呛。

饶是手术室里头好几个人帮忙压着,那痛到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的孕妇还是发出了凄厉的喊叫,拼命地挣扎。

余秋直接进腹,嘴里头喊着:“家属呢,跟家属交代,这孩子很可能不行了。让她丈夫做好思想准备。”

产科医生急得很:“没有丈夫,是她一个朋友陪她一块儿过来的。她没有结婚。”

余秋头痛得更加厉害了。这种情况真是要人命,家属不在场,问题最多。

胎儿被她托出来了,所有人看着样子就知道不好了。因为这个孩子已经毫无反应。新生儿阿普加评分一分钟1分,五分钟零0分。

孩子死了。

余秋的脑袋发懵。作为妇产科大夫,她当然不至于没有见过新生儿死亡。有的肚子疼狠了,到医院来都来不及做任何检查,生下来的就是死胎。

可每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她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手术间的气氛极为压抑,大家甚至不知道应该将这个噩耗告诉谁。产妇本人当然不可以,因为她还在手术。如果她的情绪受到刺激的话,很可能会大出血,甚至危及自己的生命。

“我去跟她朋友交代吧。”余秋叹了口气,将死胎用包被简单的包裹好,抱在怀里,朝手术间外头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鼻子就酸涩一分,等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直接滚了下来,说话声音也哽咽:“小孩,小孩下来就不行了,已经没了。”

手术室外头等着的是两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她们正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抽咽,此刻本来就是最好睡觉的时候。

听了余秋的话,两个年轻姑娘吓到了,嘴里头发出尖叫,赶紧往后面退,谁都不敢看这个死孩子一眼。

余秋无奈:“你们还是得看一下。你们朋友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受任何刺激,她家属又不在,就只能靠你们了。”

那两位年轻女子面面相觑,哆哆嗦嗦地靠近,迅速瞥了一眼,又往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拿走拿走,我们知道了。”

余秋吸了口气,询问她们的意思:“你们是打算将孩子火化,然后安葬,还是直接将它交给我们处理?”

那两位年轻女子吓得够呛,让她们安葬这死孩子,简直要她们的命。

余秋点头:“那我得跟你们交代一下。我们只能将他作为医疗垃圾处理,就是统一送去焚烧,不会专门安葬的。这个事情等你们的朋友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跟她交代。”

两位姑娘吓得魂飞魄散,半点儿都不想再听关于这个死孩子的话题。

余秋也不勉强,只强调道:“医院不允许抽咽,请你们不要在这儿抽咽。吸咽有害健康,趁着年纪轻,赶紧戒掉。”

她也不管这两人能不能听进去,直接抱着死孩子又回手术室。

产科医生招呼麻醉师:“药是不是给少了?这人肚子怎么这么紧啊?”

“不能再加药了,你们凑合着吧。”麻醉医生看到余秋,立刻叫人过去,“这人血氧在往下掉。难不成是麻醉过深?”

没道理呀,他给的量并不多。

他话音落下,余秋的视线却被心电图吸引了,这人心率已经138次/分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护士按照常规测血压,惊奇地发出低呼:“出血多吗?血压60/40 mmhg。”

余秋赶紧过去看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病人的脸时,她突然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体温,赶紧给她测个体温。”

“已经测了。”护士拿出夹在病人腋下的体温计,发出一声惊呼,“39.6c,怎么这么高啊?”

明明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测量的体温不过是37.3c。考虑到她生孩子本身就大汗淋漓,加上现在天气温度也可以,所以这个体温没什么好特别的。

但这才多长时间?从人进手术室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为什么就突然间发起高烧来?

余秋脑子嗡的一声,她已经看到监测etco2飚到了120mmhg。

高碳酸血症,突发高热,骨骼肌僵直,心动过速,血压异常……一连串的症状就像一簇箭一般,齐齐射向同一个靶子——恶性高热。

完了,余秋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就喊:“丹曲洛林,赶紧推丹曲洛林。停止麻醉药,立刻给纯氧过度通气,快!静脉输注冷盐水、胃内冰盐水灌洗,上冰帽冰枕,腹腔冲洗冰盐水,膀胱灌注冰盐水!”

她的嗓子几乎喊劈了,在场的其他人赶紧应声,虽然他们不明白余秋为什么如此紧张。

她当然紧张。恶性高热是什么?恶性高热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由常规麻醉药引起围术期死亡的遗传性疾病。

患者平常正常,一般只有在全麻过程中接触挥发性吸入麻醉药或者去极化肌松药后出现骨骼肌强直收缩,产生大量的能量,导致体温持续快速升高。倘若没有特效药丹曲洛林,常规降温手段又没办法控制患者的体温时,患者很快就会死亡。

这个病的发病率极低,很多麻醉医生一辈子都没见过。事实上他们也不愿意见。因为特效药丹曲洛林在国内并没有获得审批,如果给病人用的话严格来讲属于非法。国内99.9%以上的医院估计都不会配备这个药。

就算有哪家医院比方说像余秋工作的省人医偷偷从国外进口配备了,那也是悄无声息地给病人用,事后坚决不张扬。省得到时候就算把病人救回来了,也会有“聪明人”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余秋喊了医嘱之后就反应过来现在肯定不会有丹曲洛林。

果不其然,护士慌张:“没这个呀,小秋大夫,那我们用什么?”

“降温,采取一切手段降温,纠正酸碱紊乱。”余秋咬牙切齿,“体外循环降温也用上去。”

什么意思?简单点儿讲就是将血抽出来降低了温度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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